暁雲

作者：丰饶之海

　　“喂，你听说了吗？在人界之里发生的宗教家异变。”
　　
　　永暗的后户之国迎来了它并不欢迎的客人。但就在少女从隙间走出的那刻，眼前的门扉还是一扇扇地为我打开，带领我走向了这里的国王所在之处。

　　“你这家伙来后户之国，是有什么企图吗？”

　　“那可不一定啊，只是关爱同事，你觉得这个说法合理吗？”

　　“那还是请回吧，我可是很忙的 ”

　　于四色光辉中降临的神明，持鼓而立。天空的门扉一扇扇打开，如电视那样播放着幻想乡各地的风景。光也溢满了少女们身处的空间——如同烈火中的祠堂，巨大的佛像庄严肃立。

　　“所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呢？身为贤者却终日游手好闲，还是说，你又有了什么计划呢？”

　　“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，但是既然是计划，当然也得先判断目的是否有可能达成才行。”

　　“哼，油嘴滑舌地…说吧，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？”

　　七星的神明双臂抱胸，威风凛凛地站在大佛背后，一时间竟让来者感到了畏惧。

　　“真不愧是被称作秘神的可怕神明啊…这次找你，是跟一个新出现的妖怪有关。”

　　境界的妖怪用折扇遮住半脸，得意地观察着，准备欣赏某人的窘态。

　　“喂，你听说了吗？在人界之里发生的宗教家异变。”
　　
　　生老病死，花开叶落，春夏秋冬。无所不包的现世生死不息，轮转不断，以强大的力量驱动万物，开始一场又一场永不停息的轮回。

　　“终于要再见了吗？太子大人。”

　　冬日的赤穗是雪的王国，在严寒面前，没有草木能够在蜂冈寺的塔影中抬起头来。

　　“繁花荣木皆有命数，冰河冻土自有死期…心，你觉得，我该怎么做？是追随那时的她遗尸而去，还是依照本心委身轮回？我…我该怎么做？”

　　“我又将栖身何处…”

　　身边的少女无法回答我，即使心怀疑惑，她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。

　　“师傅大人，是在害怕什么吗？”

　　“是啊，害怕很多，你不必害怕的东西。”

　　少女侧脸挂着的姥面展现着她内心的不安。我轻轻戳了戳她柔软的脸颊，却仍然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。

　　“你又在怕什么呢，心？”

　　“对不起，师傅大人。我不知道…”

　　“这样啊…”

　　夕阳西下，余辉照耀在眼前的女孩身上，粉色的长发也逐渐有了日暮的光彩。

　　“自从你成为付丧神来到我的身边，你有过想见太子大人，也就是制造你的那个人的想法吗？”

　　“秦心没有，我对那位大人没有任何记忆。”

　　这样吗…确实啊，太子大人的灼灼功勋不出半甲子就被摧残殆尽，万事皆为土灰。就连身边的少女也曾与我一同见证了苏我入鹿的叛乱，上宫王血脉的断绝以及斑鸠寺焚毁后的断壁残垣。

　　那个风流，繁荣，美丽的飞鸟时代最后一次伸出那曾握玉笛的干枯双手，最后一次迈开那曾如浪花般绚丽的笨拙舞步。生命啊，死亡啊，功名成败，家国兴亡，那个时代叹喂着，苍白的唇如同褪色的樱，仅留一点粉红，便成了那个时代最后一个人眼前的女孩。

　　不过是同一位妖怪少女目光相接，我也能够看到夕暮，如同望着龙胆草色的澄空，心怀无可奈何的情感。

　　那种，亡失的情感。

　　“龟鹤之寿与身伴，常怀幸福在心间。虽历千代而不绝，皆以千秋为数载。”

　　内心有太多的情感驱使我迈出脚步，滑动，旋转，忘却自己的将死之躯，忘却最后作为观众的少女，忘却功名利禄，忘却生之痛苦死之安逸，忘却万物，甚至忘却了那时为自己的舞步打拍和歌的她。跳下去，跳下去，为此世的祝福之曲，如澄澈的山石之泉，空泛而透明的沫。在长河中漂摆不定，依附于叶存生激流，吞没其他的气泡以护叶的漂浮不受迟缓，最终一同坠入深潭，即使是清泉也逐渐混浊。

　　叶已沉没于底，而身后的河径中，水仍然是那样的清澈，每一个泡都在渴求生命。

　　现在，轮到你成为新一个时代的叶了。

　　“此世太平永不决，但如此言，但随此愿。”

　　我曾于断肢四体的尸山上执剑斩下物部守屋的头颅，我曾于夜半时分的法隆寺里持鼓跳起祝世颂神的能乐，我曾于愚昧封闭的人民中迎佛剿灭常世神的信仰，我也曾于偏远的坂越治河开拓，尽全力保佑了一方百姓的生。

　　“仍未抵达之人，愿其于飘摇间享得其命，仍未知晓之思，愿其所宿之躯终获喜悦。”

　　脚步停歇之时，月上枝头，钟声飘荡在神社内，除了名为秦心的面灵气这里再无一人，唯有一盏燃尽的烛留在原地。少女没有点起灯火的打算，就那样静静地走出后堂，在夜深最为寒冷的时候一面抱着隔壁，一边走上山道。仰望夜空，今天的夜是那样的美，她披着全部的星光徐徐向前，在每个人的目光所及之处，北斗七星正在这样的寒夜闪耀。

　　“生而存于世，为天下泰平之翁。”
　　
　　后户的门扉是秘神观察幻想乡的手段。通过门扉内的景色，摩多罗隐岐奈监控着这篇乐土，这里的点点滴滴都逃不出全知全能的她的眼睛。

　　自然的，她也不会忽视异变，一场发生在人界之里，与所有的宗教家门都息息相关的异变。

　　“什么嘛，原来你早就知道了。”

　　八云紫不满地回头，赌气似地眯着眼睛看了看眼前手持小鼓的少女，全然不顾红绿两位童子懊恼的眼神并停下了准备步入隙间的脚步。

　　“那么，就把那最后一支舞跳给我看看吧，怎么样？”

　　月光从门扉中照耀，究极的绝对秘神迈出脚步，因为一段记忆，一个少女，她伸出了双手，与死去的飞鸟时代相拥而舞。

　　朗月之下的人界之里，表情丰富的扑克脸迈出了脚步，因为一个承诺，一个想与某人再见的愿望，她舞出樱色的光。薙刀与大币相撞，樱色与红白交织，每一个人都在战斗。

　　“开始觉得害怕了吗？你们一起放马过来吧！”
　　
　　那夜，月明星灿，一个伟大的时代在众人的安眠中彻底结束。而在晨曦初显的时候，一个崭新的时代，属于所有人的时代开始了它的旅程。

　　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早晨，没有人察觉异常。但是每个人都记得，那一夜，有北斗七星的闪耀。